公元前227年,面对秦国咄咄逼人的攻势,燕国太子丹决定刺杀秦始皇。于是,就有了荆轲刺秦王的故事,《战国策·燕策三》中描述:
(荆轲)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绝袖。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恐急,剑坚,故不可立拔。荆轲逐秦王,秦王还柱而走......左右乃曰:“王负剑!王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
从这一描述中,可以看到秦始皇拔不出宝剑是因为剑太长,然而却并不符合青铜剑的长度事实,却一直困扰着历史学家。直到1974年,自秦始皇兵马俑一、二号坑中出土一批锋利坚韧的秦青铜长剑,柳叶状的剑身细长尖锐,长度均在81-94.8cm。专家在震惊之余推测,当时秦始皇当时的配剑可能将近95cm,在仓皇跑动之中想要拔出如此长剑,的确不易。
东汉画像石《荆轲刺秦》
兵马俑出土的这一批秦剑,也从另外两个角度,解释了秦国为什么能够一统中国!
从目前考古发现来看,关东六国的宝剑长度,往往在50-65cm,极个别的长度能达到70cm左右,秦剑明显要长于关东六国。
从兵马俑军阵的规模看,一、二号坑的出土并非一两把特制宝剑,而是大规模列装,属于秦始皇精锐部队的制式武器!而一些秦朝青铜剑出土时毫无锈蚀、锋刃锐利,媲美现代铬盐氧化的技术,后者则是20世纪才拥有的发明。兵马俑坑开放40年来,这些林林总总的情节,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桥段。
那么,当作为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展示主体的兵马俑,在冲破历史迷雾之后,不断被人们观察、熟知、复制和走向更广阔的舞台,这些流量的聚焦,向外界传递了怎样的秦俑文化?
兵马俑的城市符号,如何定义?
通过公开的数据我们了解到,秦陵博物院每年门票收入约9亿元都上交了国家财政,景区的创收模式较为单一,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事实,也是全国很多景区的现状,如果说兵马俑存在长期的名片效应,那这个红利我们能吃多久?这一次,秦陵博物院副院长田静女士在与悦君的对谈中,表达了秦俑文化外衣之下,对西安文博未来的憧憬和想象。
田院长: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中,兵马俑虽然只有45年的发掘史,但它足够古老,属于2200多年前的产物,面对互联网语境,如何借力文物的IP化释放巨大名片效应,我们也在不断学习和借鉴。去年是秦陵博物院建成开放的40周年,保护好文物和遗址一直是我们的首要职责,在做好基本工作的同时,围绕兵马俑,我们开发了线上小游戏来吸引年轻客群。
要知道,秦陵博物院并不缺观众,这种饱和式的客流堆集,曾让我们感受过很大压力,通过现代技术手段,延展文博观光的趣味性是我们一直努力的方向,「你好兵马俑」小游戏给更多未能亲自来到兵马俑的朋友,提供了解秦人智慧、秦俑文化以及不同角度观赏的功能,参与答题获取的积分还能兑换门票,这一互动形式广受好评。
悦君:当科技化、智能化界面不断刷新文博行业的出镜方式,秦陵博物院在搭建与更年轻观众之间的对话桥梁时,做了哪些准备?
田院长:我们开发的数字博物馆,达到了比现场更震撼的观赏效果,200亿像素之下看清秦俑的脸型、表情、头发、胡须等细节,甚至身材、服饰和身上刻划的文字。
而通过智慧导览的语音标识,观众能够抓取每一尊塑像的身高体重、性格特征、面部特点以及背后的发掘人和修复者信息,个性化的讲述极大提升了文物观赏的趣味性 ,虚拟的方法,正在让兵马俑变得“更好看” 。
200亿像素下的兵马俑面孔
悦君:就兵马俑而言,无论是被摆到旅游纪念品的橱窗,被剧本写入历史故事的片段,还是被搬上好莱坞大片的舞台,但作为文物实体,它如何跳脱出人们固有的刻板印象,变得更生动而有活力?
田院长:一方面,兵马俑是不可再生的文物,代表了秦代高度发达的制陶工艺和模块化生产技能,另一方面,它自带陪葬品属性,是冥器,这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限制了兵马俑IP化的可塑性。
去年的开馆40周年,我们面向全球征集了众多兵马俑的卡通设计方案,其中不乏非常优秀的作品,我们在其中选择了秦俑侠这一形象来制作帆布袋,也是看中它憨态可掬,没有过多国外动漫的色彩,展现了兵马俑年轻化的一面。
兵马俑年轻化,是对传统文博思维的解锁
悦君:以环保帆布袋作为兵马俑官方伴手礼的开端,初衷是什么?这个IP形象是如何塑造的?
田院长:事实上,兵马俑从被发现出土至今,已经第46个年头,但一直没有官方的公仔来统一辨识度。秦俑侠的设计团队进行了广泛的市场调研,最终以将军俑为原型,塑造讨喜的卡通形象,摒弃了传统日韩动漫风格,帆布袋则符合了当下主流的,绿色、节能与环保的理念。
在后续多次学术研讨会上,我们都采用这款帆布袋来携带文件书籍,即是遵循绿色环保理念 ,也寓意将浩如烟海的文化知识装入其中。
悦君:作为一个全新的兵马俑卡通形象,他与城市伴手礼的嫁接,有多大的空间?
田院长:城市伴手礼的开发,最需要的,是能够被快速记忆的城市符号,兵马俑这一奇迹的大发现,具有城市起源的唯一性、场景还原的在地性特征,和高度的国际影响力,兵马俑的知名度渗透到了海内外不同种族、不同文明和不同社会阶层,未来的城市伴手礼出现秦俑元素,将非常普遍。另外,兵马俑的年轻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了更多的年轻客群,他们会发现,博物馆不再是陈旧的、刻板的、静止的,我说你听的地方,而是时尚的、充满探索趣味、可挖掘出很多故事的地方。
登月兵马俑的宇航员形象
悦君:此前很多人从西安带回的纪念品,往往充斥着千篇一律的具象复制品,基于文化元素进行创作的城市伴手礼太少,这与西安所具备的丰富历史文化底蕴完全不匹配,在互联网时代,城市营销离不开包装艺术的创意,您认为对于城市伴手礼的设计,我们西安,还有多久才能够走在文化输出者的行列?
田院长:伴手礼反映了一个城市的文化品格,一座城市的味道,就市场而言,伴手礼本身也分不同档次,有实用美观可随身携带的、奢侈大气只能摆在家里观赏的、街头艺术大众化的,而每一种伴手礼从创作到售卖,都包含加工、设计和包装等一系列动作。
尤其是包装物料的设计,一定要匹配伴手礼的价格,如今西安市面上已经有很丰富的产品可供选择,整体市场也活跃起来。未来西安能否在全国城市面前创造出更多优秀的文化IP,由一个文博产业的常规玩家升级为高阶的文化输出者,我想肯定还要在挖掘本土文化的特征上下功夫。
悦君: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西安本土高校已经在专业设置上开始向市场倾斜,这对咱们陕西文博行业未来的发展,文博人才的积累,有多大的促进作用?
田院长:首先,大学的专业设置会更优化,更符合市场需求,以西北大学历史系为例,曾经是由历史专业和考古专业组成,后来合并为文博学院,之后又发展为历史学院和文化遗产学院,这无疑是对人才培养、对就业市场做出的反应。
其次,对文博行业的从业者来说,利用所学专业为城市建设和城市发展服务更为重要,理论研究是基础,贴近实用是关键,这就要求正在学习的学生们要有与市场接轨的思维,同时也要求政府在进行城市规划和建设时,一定要摸清家底,将文物古迹划入保护范围,在城市建设时避开重点文物保护区域,减少破坏,给城市留下文脉,让城市更有文化底蕴。
高新宜家荟聚文勘现场
悦君:作为陕西头部文保单位,秦陵博物院在其所属领域的实力,如何体现?
田院长:如你所说,秦陵博物院在发挥社会效益方面也可圈可点,9个亿的门票收入上交省财政后,有30%下拨到陕西省文物专项保护资金,尤其是给偏远地区的文保单位送去了急需的资金支持,让文化遗产得到有效保护。
当中的15%,则交由临潼区政府,开展遗产地周边的安全、保洁服务和综合管理,让兵马俑这个金色名片更加靓丽,吸引更多的人到西安旅游,最终,55%会返还给秦陵博物院,进行日常运营维护。
悦君:围绕明年的十四运和一系列国际会议活动,西安的文旅产业将迎来一次大的提升,在迎接更多国内外旅客方面,秦陵博物院是否有计划在大型城市活动、城市赛事和国际会议之外,凸显文化IP的渗透力?
田院长:我当然希望秦俑形象,能代表秦陵博物院作为标志性的符号,出现在重要的国际场合,让更多的年轻观众看到兵马俑的新形象,看到古老城市的文化魅力,讲好秦俑故事,就是讲好西安故事的重要一环,我辈仍需努力。
希望通过悦西安,希望向海外的华人华侨说些什么?
——悦君聊文创——
2018年,故宫卖出了90万支口红,供不应求。同年,故宫年接待游客量达1700万,居世界第一,超过第二名卢浮宫约600万;
在全国5000多家博物馆当中,每年进馆参观人数近10亿人次,而超过八成博物馆都在吃财政饭,免费开放。面对故宫文博经济的崛起,先后有2500多家博物馆围绕自身馆藏品进行IP开发,但盈利的占比不足1%;
各大博物馆都在“卖货”,而出现最多的,始终是书签、抱枕折扇和钥匙扣,博物馆文创的独创性、差异性和生命力依然薄弱。
以时间为逻辑,2010年以前,博物馆文创尚以小商品为主,处在对文物简单复制的自发阶段;2010年至2017年,进入文化创意的自觉阶段。随着国家相继出台多项文化政策,很多博物馆都开始了自觉开发文创产品,普遍做法是,从自己的文物里汲取元素进行再创造,但同质化现象很严重,“你做手机壳,我也做手机壳,只不过壳的花纹不一样”。
“文化创意一定要对人们的生活方式形成影响,才能有价值、有意义。”因此,2017年开始,博物馆文创进入第三个阶段——主题开发。比如,“故宫中国节”项目,立足于中国传统节日,结合故宫丰厚的年节文化,通过多种形式和载体,让人们触发对中国传统节日的记忆。“紫禁城过大年”、刷屏的“上元节灯会”等,都是在这样的思路下策划出来的。
在秦俑侠身上,我们看到了兵马俑此前一直缺少的呆萌、清新、好动活泼的元素,而在文创方面的深度挖掘上,这一形象大大拓展了传统文创“纪念品买卖”的边界,不但涵盖了IP创意的延展,还将触角伸向伴手礼、音乐、视频等内容创意和游戏、人机互动等科技创新的领域,靠兵马俑做城市营销,我们还有多远的路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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