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好养活”与“人多好办事” 原来外延式发展的时候,学校尽管举债运行,但发展主题是非常清晰的:规模扩张,学生吃、住、学的地方不够,就建新校区;建新校区没钱,就忙着贷款,拿未来的钱办现在的事;贷款压力那么大,大家都勒紧裤带过紧日子,大家倒也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基本都能保持昂扬的精神风貌。新校区建设的基本完成,标志着学校外延扩张任务的结束。一下子债务也化解完了,学校要实现由外延式发展到内涵式发展的转变了,但内涵建设的思路、内容和途径究竟是什么?学校发展的顶层设计该如何规划?拿什么来凝聚人心、引领发展?这些问题一下子就成了困扰学校发展的头号问题,摆在了大家的面前,一些人一时难免茫然失措。 记得在学习胡锦涛同志在庆祝清华大学建校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时,我们就曾发生争论,胡锦涛同志讲的“质量”的内涵和外延究竟是什么?仅仅是指人才培养质量问题,还是也包括科学研究及社会服务的质量问题?一直到刘延东同志在《求是》发表了《深化高等教育改革 走以提高质量为核心的内涵式发展道路》的文章,大家才对此问题有了进一步清晰的认识,争论才逐渐平息了。 2014年前后,学校把债还完三年之后,日子好过些了,大家自然也开始了关于发展顶层设计的讨论。记得在2014至2015年的那个寒假,与省上实行高校行政领导任期制试点相交织,学校向何处去的问题摆上了重要议事日程。为了很好地回答这一问题,学校召集了不同层面的座谈会,专题探讨顶层设计究竟怎么搞、发展路子怎么走、内涵发展向何处去的问题。当时在逸夫楼A段原经管学院的会议室,校党委曾专门召开处级以上干部会议,听取校领导每人20分钟的“施政建议”。 当时省委已在进行省属高校校级领导同一岗位任期不得超过十年的试点工作,初步酝酿由我接替于2015年3月任职满10年的沈一丁校长。由于没有进行试点以前,2014年初曾酝酿由我接任已经到龄的咸阳师院院长,当咸阳师院新任院长已经于2014年底到位,我就猜到省委新的大致意图。当时,校内知道此动议的人很少,校党委书记潘中伟同志可能是极少数知情人之一。当他告诉我学校准备召开学校顶层设计讨论会,希望我认真准备,争取更多处级干部了解,进一步证实了我对省委新意图的猜测。经过认真准备,我的发言应该给与会同志留下了一定印象。记得我当校长很长时间以后,有一次和几个中层干部工作之余聊天,回忆起那次会议,工会主席陈援说,就是在这次会议上,全校中层干部第一次听我全面阐述治校方略,大家都为之耳目一新。并说我后来推行的很多改革,都可以在那次会议上的讲话中找到端倪。 我当时发言的核心观点是,要实现外延发展向内涵发展的转型,必须尽快完成从“人少好养活”向“人多好办事”的转变。新校区建设带来了巨大的资金压力,在外延扩张时期,学校压缩教职工数量特别是专任教师规模,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或者说在高额债务化解前,肯定是“人少好养活”,压缩编制无疑是一种可以理解的短期行为。正是这种策略,导致我们学校当时专任教师只有833人。上边千条线,下面一根针。高校三大职能及其所衍生的所有与业务相关的工作,都压在这833人身上,大家势必不堪重负。为了增强说服力,我专门查找了武书连大学排行榜中的数据:当时我们教师数量规模排名是全国第253名,学校整体排名是全国第189名。也就是说,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学校以全国第253名的人力,取得了第189名的名次,说明我们的老师已经非常努力工作了,其效率已经非常高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武书连排行榜中所用的数据来源,统计口径上与我校教师的实际数量还有不小的出入,要多出331人。要是按当时833名教师来计算,我校教师效率还要高出更多。要让如此高效率的教师,继续在教学上有提升、科研上有突破、学科上有飞跃,改善空间微乎其微。 由此起码可以形成两条共识:一是在我校现有教师效率基本发挥到极致、没有再提升空间的情况下,每引进一名教师,我们的人均边际效益就会提高很多。二是国内外大学的实践表明,只有教师更多,学校整体才能有更高的效率、更高的水平,也就是人多力量大。 最终的结论是:在“债台高筑”的情况下,无疑是“人少好养活”;在债务已经化解,养活人的压力得到有效缓解的当下,要搞好内涵发展,无疑是“人多好办事”。
两件急迫的事 2015年5月,我就任校长。一上任就有两件关乎学校长远发展而又急迫的事情,需要认真面对。 第一个是国家第四轮学科评估。按照四年一轮的学科评估规定,第四轮所采集的数据截止到2015年年底。我从交大同学那里拿到学科评估指标体系,立即和时任副校长马建中同志,带领学科办、研究生院、教务处、科技处、国际处以及财务处、国资处等相关处室的主要负责同志,到全校各个学院走访调研、听取汇报、解决困难。当时我们明确提出了“找差距、抓重点、补短板、强弱项”的工作思路,比如,为了解决出国三个月以上学生太少的问题,学校出钱补贴学生出国费用;为了解决高水平论文太少的问题,提高相关论文奖励力度。后来的实践证明,这些临时性措施,在学科评估中起到了一定作用。 第三轮学科评估时我已经是副校长,由于分工的关系,并没有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我当时分管财务,可能外延发展正如火如荼,怕影响进展,学科评估似乎并没有多问财务要钱。在第四轮学科评估准备过程中,我提出要在全校树立以学科建设为龙头的理念,一切资源都要依据学科发展逻辑进行合理配置。老实说,这种理念对于很多大学来说,已是老生常谈了,大家早已耳熟能详,并融入各种政策,见于各种行动。但在我们学校,第四轮学科评估的时候大家才开始接触这个理念,可见观念之落后。有一些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同志见我着急,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学校长期囿于咸阳这样的非省会城市,又经过轻工部“龙头老大”到错失“211工程”建设高校的挫折,士气低落,观念落后是正常现象,提出一个新观念,让大家接受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以此劝我要沉住气。记得当时我在全校大会上悲观地说,功成不必在我,经过大家的努力,以学科建设为龙头这个理念在我退休之前,不说开花结果,能够真正在教职工中扎下根、长出苗,我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后来的实践证明,大家的接受程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经过第四轮学科评估的洗礼,我们很多人都已经熟悉了学科建设的一级指标,有的同志对其中的一些关键性的二级指标也记忆犹新,很多同志已经知道学科建设是什么,为什么要搞学科建设,怎么来搞学科建设。第五轮学科评估中,大家表现的从容镇定和有条不紊,足可以表明,学科建设在我们教师心中不但扎下了根,并已孕育出了花朵。尽管这花朵还比较小,还不够鲜艳,但正如袁枚诗中所说,“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学科评估的准备,使我深深体会到人才工作的重要性。学科建设内涵无非是凝练学科方向、汇聚学科队伍、构筑学科平台三句话。学科队伍无疑是由人才组成的,学科方向无疑是由人才来凝练的,学科平台无疑是由人才来建设的。在这种意义上,学科内涵三句话都离不开人才。第四轮学科评估“师资队伍与资源”“人才培养质量”“科学研究水平”和“社会服务与学科声誉”这四个一级指标,师资队伍与人才队伍是一致的,而其他三项和高等学校三大职能是吻合的,都是需要高水平人才队伍来完成的。在这种意义上来说,学科评估要取得一定成绩,没有人才队伍作支撑是不可能实现的。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人才是学科建设的根本。 第二件急迫的事是2016年本科教学工作审核评估。人们常说,人才培养是高等学校的根本任务。而学科评估反映的是研究生培养质量问题,审核评估反映的是本科生培养质量问题。研究生培养我们可以寻找数量少、生源质量差等外在因素作借口,但如果本科评估也出现问题,简直就没法对国家、对师生交代了。 就这两个评估的形式相比,学科评估专家不进校,给学校进行一定程度的学科整合留有相应的空间。审核评估就不一样了,7-9位专家要进校考察一周,什么东西都会看得非常清楚。何况考察我校的评估组组长是全国大名鼎鼎的高等教育专家邬大光教授。 得知邬教授是我校的评估组组长,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邬教授是厦门大学副校长,我原来开设高等教育前沿课程时,拜读过他高屋建瓴的文章。至于说到高等教育评估,只听说他本来就见多识广,参加的一般都是北大、清华、南大这些“985工程”建设高校的评估,几乎没有和我们这样的三流高校接触过,可能很难体会到经济欠发达省份省属高校的生存困境。我当时想,对于这样的大专家,只有立足于做好自己的工作,看能不能争取他们的谅解;寄希望于弄虚作假、蒙混过关,只会在他的火眼金睛下弄巧成拙、自取其辱。 我们认真对照评估指标体系,感到学校最大的问题是师生比。师生比达到1:18,才算达到合格标准。我接手校长时,专任教师有限,而本科生每年招生5700人,还有一定数量的博士、硕士研究生及成教生。为了达到合格标准,采取的第一项措施,就是从2015年开始,直接停止非普通高等教育招生,并将本科招生计划压缩1100人。当时有很多人劝我,省属院校,学校办学经费依赖于学生“人头费”,压缩招生规模就是在减少经费,无异于自断经脉、自废武功。但我斟酌再三,觉得师生比算起来并不复杂,明眼人都会一目了然,何况是邬校长任组长。与其自作聪明抱侥幸心理,还不如老老实实压缩招生计划更实在管用。 除了减少招生指标,为达到合格标准,采取的第二项措施就是大力实施人才强校战略,2016年,全校引进博士以上人才就达152人。 这里应该说明并致歉的是,我们没有按当时教育厅的安排,于上半年进行全省评估试点。按说,作为省属院校,完成教育厅的任务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何况能够试点充分说明教育厅对我校的信任。但我当时“不识抬举”,亲自找教育厅相关领导,把评估时间推迟到2016年下半年,这确实和我的一贯作风不一致。但我当时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就是暑假前和暑假后,招生数比离校学生数少1100人,按师生比的要求,仅此一项,就可以少算61位专任教师。 经过全校师生的共同努力,学校顺利通过本科教学工作审核评估。由于材料如实填报,我们各种不足都得到了进校专家的谅解,专家评价在同期评估的省属学校中名列前茅。但专家的反馈意见,最终还是集中在师生比这个问题上,认为学校兼职教师总数达到300多个,占到了专任教师总数的四分之一,比例太高,而且没有明确的管理办法。这其实是在委婉地表示,他们对我校300多个兼职教师不但太多,而且不尽属实的情况,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经过评估,我对组长邬大光教授也有了新的认识。邬校长并不是传说中“眼高于顶”“高不可攀”的人。尽管由于工作范围限制,和省属院校接触比较少,但他具有很强的同理心、同情心,能充分体谅经济欠发达省份高校的雄心与无奈、努力与局限。他的问题意识,他从具体工作中发现、提炼科学研究问题的能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评估中他问过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学校的本科生考研率比厦门大学低出这么多?我当时回答他,一考定终身,大学生出身对其一生的影响之大超乎想象,考到我们这样学校的大学生,不仅本科毕业生就业受歧视,就是努力考到更好的学校读硕士、读博士,就业时也会因为本科阶段就读于非“211工程”或“985工程”建设高校而受到歧视。他当时就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问题有很大的研究价值。一年后再见面,他告诉我,通过对我们学校的评估,寻找到了一个科研课题,就是省属院校毕业生的身份歧视问题,希望研究成果对解决这个问题起到作用。遗憾的是,后来没有机会再见邬教授,也不知道这个课题做得怎么样了。不过聊以自慰的是,我关注了邬大光的公众号,经常可以看到邬教授关于高等教育的真知灼见。 通过这两项紧迫的工作,我们再次深刻感受到:学科要发展、质量要提高、内涵要提升,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人才。引进人才,人才强校,是解决学校面临的一系列问题的唯一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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